《黯镜》

在现代都市(申城)与历史悠久的S大学交织的背景下,探索神秘"回响之物"谱系的真相与危险。故事核心围绕主角林辰被卷入由"黯镜"引发的事件,在充满未知恐惧、身份迷雾和人性挣扎的环境中求生,并揭示隐藏在日常与校园之下的惊悚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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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残烛、旧卷与印记

第八章:残烛、旧卷与印记

夜色如墨,将S大学的轮廓渐渐吞噬。林辰像一个幽灵,沿着校园边缘的阴影快速移动,每一次风吹草动都让他心惊肉跳,仿佛下一秒那扭曲的黑色怪物就会从黑暗中扑出。他不敢走大路,专挑偏僻无人的小径,尽可能地利用树木和建筑物的遮挡。肾上腺素的余波还在他体内奔涌,支撑着他疲惫不堪的身体,但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背部的撞伤和脚踝的剧痛,带来阵阵刺痛。

他不敢回头,却总感觉有一道无形的目光黏在他的后背上,冰冷而执着。是那个怪物的追踪?还是……黯镜本身的影响?他不知道,也不敢深究。现在唯一的念头就是:逃离这里,越远越好。

终于,他看到了大学那锈迹斑斑的侧门。幸运的是,这个时间点侧门并没有锁死,只是虚掩着。他小心翼翼地推开一条缝隙,警惕地观察了一下外面街道的情况——凌晨时分,街道空旷无人,只有昏黄的路灯投下寂寥的光晕。他深吸一口气,闪身而出,然后迅速将门重新掩好。

离开了校园的范围,林辰稍微松了一口气,但紧绷的神经并未完全放松。他知道,物理上的距离并不代表真正的安全。黯镜的力量,以及那个"尘封馆"里的恐怖存在,很可能早已超越了地理的限制。

他沿着街道漫无目的地走着,大脑一片混乱。他需要一个地方休息,处理伤口,最重要的是,仔细研究那本用生命换来的日记。但他身无分文——钱包和大部分物品都留在了宿舍,他逃出来时只带了相机包(现在里面只有相机和一些杂物)和怀里的日记。

他摸了摸口袋,万幸的是,之前为了方便给手机充电,他随身携带了一个小巧的充电宝和数据线,而手机虽然在尘封馆内熄灭,但似乎只是某种干扰,此刻还能正常充电。他找了一个相对隐蔽的街角,用充电宝给手机充上电,焦急地等待着开机。

几分钟后,手机屏幕终于亮了起来。微弱的光芒照亮了他狼狈不堪的脸——布满灰尘和汗水,脸上可能有细小的刮伤,眼神中充满了惊恐和疲惫。他打开通讯录,手指在几个熟悉的名字上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放弃了联系任何人的念头。他无法解释自己现在的处境,更不想把无辜的人牵扯进这件诡异而危险的事情中。

他查看了一下手机支付的余额,还好,之前为了买摄影器材攒下的零花钱还有一些。这点钱不足以支撑太久,但至少能让他找个临时的落脚点。

他在地图上搜索着附近最便宜的旅馆。最终,他选择了一家位于城市边缘、看起来有些年头的"新时代旅社"。评价不高,但胜在便宜和匿名性强。

打了一辆网约车,林辰尽量缩在后座的角落,用外套遮住脸,避免引起司机的注意。司机似乎也对这个深夜里浑身脏兮兮、散发着怪味的乘客见怪不怪,一路无话,很快就到达了目的地。

“新时代旅社"果然名副其实地充满了"旧时代"的气息。昏暗的大厅,掉漆的前台,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和潮湿霉味混合的气味。前台是一个昏昏欲睡的中年男人,对林辰的狼狈样子只是瞥了一眼,便麻利地办好了入住手续,递给他一把沾着油污的钥匙。

林辰拿着钥匙,拖着沉重的步伐走上吱呀作响的楼梯,找到了自己的房间。房间很小,陈设简陋,只有一张床,一个破旧的床头柜和一把椅子。墙纸有些发黄剥落,窗户外面是另一栋楼的墙壁,几乎没什么光线。但对现在的林辰来说,这扇能锁上的门,已经是他能奢求的最大的安全感了。

他反锁上门,背靠着门板,缓缓滑坐在地上,终于卸下了紧绷了一整晚的神经。疲惫、疼痛、恐惧如同潮水般瞬间将他淹没。他坐在冰冷的地板上,抱着膝盖,身体因为后怕和寒冷而微微颤抖着。

“尘封馆"里的景象如同梦魇般在他脑海中回放:那排排沉默的书架,弥漫的灰尘,令人窒息的死寂,以及最后那团从黑暗中"流淌"出来的、长着无数肢节的恐怖怪物……

他猛地打了个寒颤,用力甩了甩头,试图将这些画面驱逐出去。

他挣扎着站起身,走进狭小的卫生间。镜子里映出他此刻的惨状:头发凌乱,沾满了灰尘和蜘蛛网;脸上脏污不堪,混合着汗水和可能的血迹(来自摔倒时的刮伤或混乱中的其他未知原因);外套和裤子上也满是污渍和可能残留的怪物粘液(他现在还无法确定那是什么)。

他拧开水龙头,冰冷的水流哗哗而下。他掬起冷水,用力地搓洗着脸和脖子,试图洗去那些污秽和不祥的气息。冰冷的水刺激着他的皮肤,也让他混乱的大脑稍微清醒了一些。

他脱掉脏污的外套和T恤,露出了布满擦伤和淤青的胳膊和后背。他小心翼翼地清洗着伤口,尤其是被怪物抓住过的脚踝,那里留下了一圈深紫色的淤痕,皮肤冰冷,仿佛还残留着那非人的触感。

在清洗手部的时候,他的动作顿住了。他注意到,在自己右手的手掌虎口处,靠近拇指根部的位置,皮肤上有一个极其微小的、如同针尖大小的猩红色印记!

这个发现让他心脏猛地一缩。他仔细地凑近,借着卫生间昏暗的灯光观察。那印记颜色极深,如同凝固的血珠,甚至隐隐透着一丝无法形容的、黯淡的光泽。它不像是普通的伤口结痂,更不像是污渍,因为它完全嵌入皮肤之下,仿佛与他的血肉融为了一体。

他立刻回忆起在"尘封馆"里的混乱。他记不清具体是什么时候弄伤了手——可能是在地上摸索日记时被什么尖锐的东西划破?也可能是在矮柜附近摔倒时擦伤?或者……是在他拼命将日记塞进怀里时,不小心被日记那破损的硬皮边角割到?

他记不清了。但他隐约记得,在极度的恐惧和混乱中,他的手似乎流了血,并且在摸索或紧握日记本时,血液可能沾染到了那本古老的皮革封面上。

难道……这个印记,就是在那时产生的?血液与那本记载着禁忌知识的日记接触后,引发了某种未知的反应?就像何廉生日记里提到的"鲜血为引”?

林辰感到一阵恶寒。他尝试着用力擦拭、用指甲抠挖那个印记,但它纹丝不动,就像是纹身一样,深深地烙印在了他的皮肤里。

更让他感到不安的是,当他注视着那个印记时,他隐约感觉到一种极其轻微的、类似灼烧或麻痹的感觉,从印记处传来,如同微弱的电流,顺着手臂的经络向上蔓延。同时,那种无处不在的、冰冷的窥视感,似乎也变得更加清晰、更加聚焦了。

这个印记……到底是什么?是那个怪物的污染?是日记本身蕴含的诅咒?还是……某种更深层次的、与"彼岸"或黯镜力量连接的标记?

他心中充满了疑问、恐惧和一种不祥的预感。

简单地清理完身体,换上相机包里备用的一件干净T恤(虽然也沾了些灰),林辰感到一阵难以言喻的疲惫和虚弱。他知道自己需要休息,但更迫切的是,他需要答案。

他走到床边,小心翼翼地从相机包里掏出那本厚重的、沾着灰尘的日记。日记的硬皮封面边角确实有些破损,上面似乎还残留着一些暗褐色的、疑似血迹的污点。

他坐在床上,将日记本放在膝盖上,深吸了一口气,然后轻轻翻开了它。

这一次,他不再是像在"尘封馆"里那样囫囵吞枣、只为寻找关键信息,而是从头开始,逐字逐句地仔细阅读。他需要理解何廉生这个人,理解他研究黯镜的整个过程,以及他最终的遭遇,也许从中能找到关于那个猩红印记的线索。

日记的开篇,正如他之前匆匆一瞥所见,记录了何廉生于庚子年(根据推算,应为1900年或1960年,结合S大的历史和何廉生的身份,1960年的可能性似乎更大,但日记中并未明确)在沪上一个旧货铺偶然购得黯镜的经历。最初,何廉生只是将其当作一件奇特的古董收藏,但很快,他就发现了这面镜子的异常之处。

“……镜面幽深,不反纤毫,凝视稍久,则心神恍惚,如坠深渊。夜间常有怪梦,或见扭曲暗影,或闻虚空低语,醒后心悸不已,然细思之,却无所得……”

“……镜框纹饰奇特,似蛇非蛇,似蔓非蔓,盘绕交错,暗合某种玄奥数理。余遍查古今图谱,未有所获。姑且称之为’蛇纹符印’。触摸此符印,偶感指尖微麻,似有能量流动……”

随着研究的深入,何廉生的记录变得越来越详细,也越来越……狂热。他开始查阅大量中西方关于镜子、神秘学、民俗传说、甚至炼金术的典籍。他提到了埃及的"亡灵书”,西藏的"苯教法器",欧洲中世纪的"黑镜占卜",以及中国古代方士的"照妖镜"和"通幽术"。

“……古籍有云,镜者,界也,可通阴阳,可映虚妄。然此黯镜,非阳非阴,不映实相,反纳虚无。其所通者,恐非寻常幽冥,乃是……更为古老、更为混沌之所在?或可称之为’彼岸阴影界’?”

“……‘蛇纹符印’绝非凡物,疑为某种能量约束或引导之阵。余尝试以银针刺符印节点,竟引镜面微澜,室温骤降!此镜或为一’门’,一扇通往彼岸阴影之’门’!”

看到这里,林辰的心跳不由得加快。何廉生的发现,与他在"守藏室"数据库看到的零星信息开始吻合!“门”、“彼岸”、“阴影”……这些关键词反复出现。

日记的字迹也开始发生变化。最初的工整逐渐变得潦草,时而用力过度,几乎划破纸张,时而又轻飘无力,仿佛书写者精力耗尽。其中还夹杂了大量林辰看不懂的符号、草图和公式推演。

何廉生显然被黯镜彻底迷住了,他不再满足于被动的观察和研究,而是开始尝试主动地利用黯镜的力量。

“……余以自身鲜血为引,辅以符咒,试图激活’蛇纹符印’,窥探门后景象。刹那间,阴风刺骨,低语如潮,眼前幻象丛生,几欲失控!幸得祖传玉佩护持,方才挣脱。此法凶险,不可轻试……”

看到"鲜血为引"这几个字,林辰的心猛地一沉,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自己手上的猩红印记。几乎可以肯定,他手上的印记,就是在他血液接触到日记(或相关物品)时,无意中触发了某种类似的"激活"!这绝非巧合!那个印记,就是他触碰禁忌力量的证明,或者说……代价?

他越发感到不安,后背渗出冷汗,但还是强迫自己继续读下去。

日记的后半部分,内容变得更加混乱和惊悚。何廉生似乎在研究中发现,黯镜不仅仅是一扇"门",它还像是一个"信标"或"放大器",能够吸引并增强某种来自"彼岸阴影界"的能量。而S大学所在的位置,似乎恰好处于一个特殊的地理节点上。

“……查阅校史及地方古志,惊觉此地并非寻常。旧时曾有古刹,后毁于兵燹。更有传言,此地下深处,存有一天然地穴,乃地脉汇聚之所,阴阳交界之地……莫非,此即古籍所载之’龙穴’或’能量节点’?黯镜若置于此节点之上,其威能或可倍增?甚至……足以稳定开启’门’?”

这就是他之前匆匆看到的那段关键信息!S大学地底深处,真的存在一个"能量节点"!何廉生似乎认为,这个节点是控制甚至利用黯镜的关键。

但接下来的内容,却让林辰感到一阵寒意。

何廉生似乎真的尝试去寻找并利用那个"能量节点"。日记中开始出现关于潜入大学禁区(似乎就是指老图书馆/尘封馆区域)、勘探地下结构、绘制草图的记录。他的精神状态也明显恶化,字里行间充满了偏执、恐惧和一种近乎癫狂的兴奋。

“……节点找到了!就在老图书馆(尘封馆)之下!结构复杂,深不可测!有……东西在守护!古老的……阴影造物……”

“……必须进行仪式!借助节点之力,将’彼岸’的知识’投影’于此!唯有如此,方能理解’门’的本质,掌控这终极的力量!风险巨大,但……值得!”

“……准备就绪。庚子年冬月十五,子时。成败在此一举。若余失败,此日记或可为后来者戒……”

日记到这里,戛然而止。

最后一页,只有几个用颤抖的笔迹写下的、几乎无法辨认的血色大字:

“……门……开了……它们……来了……救……**”

后面的纸张似乎被什么东西猛地撕掉了,只留下参差不齐的边缘。

林辰呆呆地看着那最后几个字,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

何廉生……失败了。他在尝试利用能量节点进行某种仪式时,似乎彻底打开了"门",引来了"彼岸阴影界"的恐怖存在。而那个在"尘封馆"袭击他的黑色怪物,很可能就是何廉生失败仪式的产物,或者是被吸引而来的"守护者"之一!

而何廉生本人呢?他去了哪里?是被那些"东西"杀死了?还是……被拖入了"门"后的世界?

林辰感到一阵窒息。这本日记不仅没有提供明确的摆脱黯镜的方法,反而揭示了一个更加庞大和危险的真相。黯镜、能量节点、彼岸阴影界、阴影造物……这一切都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

他现在该怎么办?把日记交给警方?他们会相信吗?就算相信,他们又能做什么?报警很可能会暴露自己,甚至引来更糟的后果,比如那个神秘的"守藏室"或者陈老警告过的"苏家"。

唯一的线索,似乎还是指向那个位于"尘封馆"之下的"能量节点"。何廉生认为那里是掌控黯镜的关键。但现在看来,那里也是极度危险的地方,甚至可能就是"门"的所在地!

去,还是不去?

去,意味着要再次面对未知的恐怖,甚至可能步何廉生的后尘。

不去,难道就只能坐以待毙,等待黯镜下一次的"召唤",或者被那个猩红印记慢慢侵蚀?他强烈地感觉到,那个印记绝非良性。

林辰感到前所未有的迷茫和恐惧。他看了一眼床头柜上正在充电的手机,又看了看膝盖上这本承载着疯狂秘密和绝望结局的日记,最后,目光落在了自己手掌上那个如同不祥烙印的猩红印记。

夜还很长,但留给他的时间,似乎已经不多了。

他疲惫地合上日记,将其小心地放回相机包深处。然后,他蜷缩在冰冷、廉价的旅馆床上,用薄薄的被子裹紧自己,试图在无尽的黑暗和恐惧中,寻求一丝短暂的安宁。

但他知道,今夜,注定无眠。那猩红的印记,如同一个无声的倒计时器,在他皮肤之下,隐隐灼烧,仿佛在提醒他,他已经踏上了一条无法回头的道路。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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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逃离尘封馆

第七章:逃离尘封馆

黑暗。绝对的、纯粹的、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和声音的黑暗。

当手机屏幕熄灭的那一瞬间,林辰感觉自己像是被瞬间抛入了宇宙的真空地带,所有的感官都被剥夺了,只剩下耳边那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的、令人头皮炸裂的"啪嗒、啪嗒、嘶嘶"声,以及心脏在胸腔里如同擂鼓般的狂跳。

恐惧像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他的理智。他甚至无法确定那个恐怖的、长着无数肢节的黑色怪物现在到底在哪个方向,有多远距离。在这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他就是一个完全暴露在猎食者面前的、瑟瑟发抖的猎物。

“不——!“他发出一声压抑着极致恐惧的嘶吼,几乎是身体的本能反应,他猛地向后退去。

但他忘了自己身处堆满杂物的废弃档案馆。后退的脚步立刻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他整个人失去了平衡,重重地向后摔倒!

“砰!“他的后背狠狠地撞在了一个冰冷坚硬的物体上——似乎是一个矮柜的边角,剧痛让他眼前发黑,差点晕厥过去。而他手中紧握着的那本何廉生的日记,也因为这剧烈的撞击脱手而出,“啪"地一声掉落在不远处的地板上,厚重的硬皮封面砸在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不!日记!

这个念头如同电流般击中了他混乱的大脑。那是他唯一的线索,是他冒着生命危险才找到的东西!他不能失去它!

几乎是下意识的,他顾不上背部的剧痛,也顾不上可能已经逼近的怪物,手忙脚乱地在身边的黑暗中摸索起来。冰冷的木地板,厚厚的灰尘,还有……坚硬的、带着皮革质感的封面!

摸到了!

他一把抓起那本厚重的日记,能感觉到它沉甸甸的分量和边角处的锐利。他也顾不上拍掉上面的灰尘,就手忙脚乱地想把它塞进自己胸前的相机包里。相机包的拉链似乎被什么东西卡住了,情急之下,他干脆一把扯开了自己外套的拉链,将日记本死死地塞进了怀里,紧紧地按住。

而就在他完成这个动作的瞬间,那令人毛骨悚然的"啪嗒"声,已经近在咫尺!他甚至能感觉到一股冰冷的、带着浓烈腥臭和腐败气息的气流,扑面而来!那个怪物……就在他面前!

“滚开!“林辰发出绝望的咆哮,他胡乱地挥舞着手臂,试图击退那看不见的威胁。他的手似乎打到了什么东西——一种冰冷、粘稠、又带着某种诡异弹性的触感,像是打在了一块巨大的、冰凉的橡胶上。但紧接着,那"东西"似乎被他的攻击激怒了,黑暗中传来一声更加尖锐的嘶鸣!

林辰的心沉到了谷底。他知道,单凭蛮力,他绝不可能是这个怪物的对手。

逃!必须逃!

他放弃了徒劳的抵抗,转而用尽全身力气,像一条濒死的鱼一样,在地上翻滚、扑腾,试图朝着记忆中那个位于墙角的通风管道出口的方向移动。

黑暗剥夺了他的方向感,但他隐约记得,那个出口就在他找到日记的矮柜附近。

“啪嗒!啪嗒!“那恐怖的声音紧追不舍,甚至好几次,他感觉有冰冷的、滑腻的肢体擦过他的身体,带来一阵阵令人作呕的触感和深入骨髓的寒意。

每一次擦身而过,都让林辰的神经紧绷到极致。他不敢想象如果被那东西抓住会是什么下场。

混乱中,他的手碰到了一个坚硬冰冷的物体——是那个矮柜!出口就在附近!

他精神一振,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手脚并用地朝着那个方向爬去。他能感觉到身后那怪物似乎也察觉到了他的意图,追击的速度更快了,那"啪嗒啪嗒"的声音如同催命的鼓点,敲打着他的耳膜。

终于,他的手摸到了一个方形的、边缘粗糙的洞口!是通风管道的出口!

他毫不犹豫,奋力将上半身挤进了那个狭窄的洞口。就在他试图将双腿也收进来的时候,他感觉脚踝处传来一股巨大的拉力!

那个怪物抓住了他的一条腿!

冰冷的、如同铁钳般的肢体死死地缠住了他的脚踝,巨大的力量几乎要将他的骨头捏碎!怪物在把他往回拖!

“不!放开我!“林辰发出绝望的嘶吼,双手死死抠住通风管道粗糙的内壁,指甲因为用力而崩裂出血,但他感觉自己的身体依然在一点点地被拖出管道!

他能闻到那怪物身上散发出的、令人作呕的恶臭,就在他的身后!他甚至能感觉到那怪物冰冷的"呼吸"喷在他的后颈上!

死亡的阴影从未如此真切!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林辰的脑海中一片空白,只有一个念头——活下去!

他猛地抬起另一条自由的腿,用尽全身的力气,狠狠地朝着身后黑暗中那个抓住他脚踝的"东西"踹去!

他不知道自己踹中了什么,只听到一声沉闷的响声,紧接着是一声更加凄厉、充满愤怒的尖啸!抓住他脚踝的力量猛地一松!

机会!

林辰顾不上脚踝传来的剧痛,用尽吃奶的力气,疯狂地将双腿缩回了通风管道内!他甚至能听到身后传来怪物暴怒的撞击声和嘶吼声!

他不敢停留片刻,如同疯了一般,在狭窄、黑暗、充满灰尘和蜘蛛网的管道里拼命向前爬行,远离身后那个恐怖的大厅。

管道里弥漫的灰尘和霉味,此刻闻起来竟是如此"亲切”,那是通往生路的气息。

他不知道自己爬了多久,膝盖和手肘早已被磨破,浑身上下沾满了污垢和汗水,肺部因为吸入了太多污浊空气而火辣辣地疼。但他不敢停下,求生的本能驱使着他不断向前。

直到冰冷的夜风吹到他的脸上,看到前方透出城市夜晚特有的、昏黄驳杂的光线时,他才意识到,自己已经爬到了管道的尽头——那个被他撬开的、通往外界的入口。

他几乎是滚落出去的,重重地摔在建筑外冰冷潮湿的草地上。

他躺在地上,浑身沾满了灰尘、污垢、汗水,狼狈不堪。他贪婪地呼吸着外面虽然也算不上清新、但至少没有那股恐怖恶臭的空气,劫后余生的庆幸感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

他做到了。他竟然真的从那个地方,从那个怪物的爪下,活着逃出来了!

他挣扎着坐起身,背靠着冰冷的砖墙,剧烈地喘息着。夜色已经完全降临,远处的教学楼和宿舍楼亮着星星点点的灯火,偶尔传来几声模糊的喧闹,与他刚刚经历的、如同地狱般的恐怖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怀里。那本厚实的、带着灰尘的日记本,还在。它的一个边角甚至因为刚才的猛烈撞击和摸索而有些破损变形。

一股难以言喻的激动和后怕,让他忍不住想要放声大笑,又想嚎啕大哭。

他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身体。除了背部的撞伤、脚踝的剧痛和淤青、以及浑身的酸痛外,似乎没有更严重的伤势。他稍微定下神,捡起掉落在地上的通风口栅栏,尽可能地把它恢复原状,掩盖住那个洞口,虽然他知道这只是自欺欺人。

然后,他辨认了一下方向,佝偻着身体,尽量避开有光线和人影的地方,沿着来时的小路,深一脚浅一脚地向校外走去。

他必须尽快找一个安全的地方,处理伤口,恢复体力,然后……仔细研究那本用生命换来的日记。

尤其是日记最后提到的那个——“S大学地底深处存在着一个古老的能量节点”。

这或许才是解开黯镜之谜,甚至对抗那背后更深层恐怖的关键所在。

他的逃亡,才刚刚开始。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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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尘封之馆与纸页低语

第六章:尘封之馆与纸页低语

从S大学图书馆逃离后,林辰并未立刻离开校园。午后的阳光温暖,却驱不散他心中的寒意和焦虑。图书馆特藏区的门禁森严,如同铜墙铁壁,将他挡在了外面。而那个隐藏在书架顶端的黑影,以及电子表的诡异黑屏,都昭示着这所象牙塔之下潜藏的危险远超想象。

线索似乎又一次中断了。难道真的要无功而返?任由那面黯镜继续侵蚀他的理智和生活?

不!林辰攥紧了拳头。他不能放弃。

李伟的信息虽然直接,但显得有些"道听途说"。一个毕业多年的学生,对学校废弃角落的了解能有多准确?而且,那个"尘封馆"的传说听起来更像是普通的校园鬼故事。如果何廉生真的留下了重要的东西,并且涉及"回响"这般禁忌的领域,仅仅依靠一个流传的"通风管道"传说就想找到,未免太过儿戏。

他需要更可靠的、来自"内部"的线索。一个真正了解S大历史、了解那些被尘封的旧档案、甚至可能知道一点关于何廉生"特殊文献"内情的人。

他坐在校园的长椅上,打开手机,开始搜索与"S大学图书馆"、“老档案”、“特殊馆藏”、“退休管理员"等相关的关键词。信息依旧庞杂,但这一次,他的目标更加明确。他过滤掉那些官方宣传和无关信息,专注于一些校友论坛的怀旧帖子、地方文史爱好者的博客、以及一些关于S大历史变迁的非正式讨论。

经过近一个小时的筛选和信息比对,一个名字反复出现在几处不起眼的角落——”陈老"。

帖子和留言中对"陈老"的描述零散而模糊:一位在S大图书馆工作了几十年的老管理员,脾气古怪,不爱与人打交道,但对馆藏的各种旧书、档案了如指掌,尤其是那些冷僻的、涉及地方史和民俗学的东西。有人说他退休后,就在学校附近开了一家小小的旧书店,勉强维持生计;也有人说他深居简出,极少露面。

“就是他了!“林辰感觉自己的直觉在告诉他,这位"陈老”,很可能就是他要找的关键人物。

根据零星线索指向的地址,林辰在S大学西门外一条僻静的老街上,找到了一家毫不起眼的旧书店。店面很小,门脸陈旧,一块褪色的木质招牌上用隶书写着"汲古斋"三个字。

林辰推门而入,一股浓重的旧纸张和灰尘混合的气味扑面而来。店里光线昏暗,空间被顶天立地的旧书架挤占得满满当当,只留下一条狭窄的通道。书架上堆满了各种泛黄的旧书,从文学经典到学术专著,从连环画到外文期刊,杂乱无章,却又透着一种奇异的秩序感。

一个须发皆白、戴着老花镜、身形瘦削的老者,正坐在一张被书本淹没的小桌子后面,借着一盏昏黄的台灯,专注地用放大镜看着一本线装古籍。他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中山装,神情严肃,仿佛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对林辰的进入毫无反应。

这位,应该就是陈老了。

林辰调整了一下呼吸,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诚恳而自然:“请问……是陈老先生吗?”

老者闻声,缓缓抬起头,透过老花镜片,用一种审视的、略带警惕的目光上下打量着林辰。他的眼神浑浊,却又带着一种洞悉世事的锐利。

“你是?“他的声音沙哑而低沉,带着浓重的地方口音。

“晚辈林辰,是个自由摄影师,“林辰连忙自我介绍,同时将自己的来意稍作包装,“最近在做一个关于申城地方传说和历史建筑的摄影专题,了解到S大学历史悠久,有很多珍贵的旧档案。特别是……听说图书馆后面有一个废弃的’尘封馆’,里面可能保存了一些早期未公开的文献资料?我对此非常感兴趣,想向您请教一下。”

他刻意没有直接提及何廉生,而是用了"尘封馆"和"早期文献"作为切入点。

陈老听完,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变化,只是目光依旧停留在林辰身上,仿佛在评估着什么。店堂里陷入了一片令人窒息的沉默,只有墙上老式挂钟的指针在"滴答"作响。

过了好一会儿,陈老才缓缓开口,声音依旧平淡,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语气:"‘尘封馆’?年轻人,那地方早就封了,里面没什么好看的。都是些没用的旧报纸、旧课本,还有一堆发霉的破烂。学校三令五申,不准任何人靠近。你打听这个做什么?”

林辰心中一紧,陈老的反应比他想象的还要谨慎。他知道,必须拿出一些"干货"才能打动这位老人。他犹豫了一下,决定冒一次险。

“陈老,不瞒您说,“林辰压低了声音,身体微微前倾,“我并非只对普通的旧档案感兴趣。我……偶然接触到了一些关于S大早期一位名誉顾问,何廉生先生的信息,以及他可能留下的一些……关于民俗学和某些’特殊符号’的研究手稿。我听说,那些东西,很可能就存放在’尘封馆’里。”

他紧紧盯着陈老的眼睛,希望能从中捕捉到一丝波动。

当"何廉生"这个名字被提及,尤其是与"特殊符号"联系在一起时,林辰敏锐地察觉到,陈老那双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了一丝极其细微的、几乎难以察觉的光芒!那光芒转瞬即逝,快得如同错觉,但林辰确信自己看到了!

陈老沉默了更长时间。他放下了手中的放大镜和古籍,身体向后靠在椅背上,手指无意识地轻轻敲击着桌面。昏黄的灯光在他布满皱纹的脸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光影,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更加神秘莫测。

“何廉生……“陈老缓缓重复着这个名字,声音低沉得如同叹息,“一个被知识诅咒了的可怜人……年轻人,你年纪轻轻,对这些陈年旧事这么感兴趣,还知道何廉生……你从哪里听来的?“他的目光再次变得锐利起来,仿佛要穿透林辰的伪装,看到他内心深处的秘密,“你……是不是接触到了什么不该接触的东西?”

林辰的心脏猛地一跳!他感觉到,陈老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是黯镜的气息吗?还是他身上残留的某种"回响"的痕迹?

他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陈老,您似乎……知道些什么?”

陈老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然后移开目光,望向书店深处那无尽的黑暗,仿佛在回忆着遥远的往事。

“何廉生的东西,确实有一部分留在了’尘封馆’,“陈老的声音变得有些飘忽,“主要是他晚年的一些日记和手稿。但那地方……不干净。何廉生自己晚年就神神叨叨的,他研究的那些东西,更是邪门得很。学校封存那里,不仅仅是因为房子老旧,更是因为……里面有’东西’守着。”

“东西?“林辰追问道。

“我也不知道是什么,“陈老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丝忌惮,“当年参与封存的人,后来都讳莫如深。只听说,何廉生的日记被某种’力量’保护着,任何试图强行拿走它的人,都会付出代价。”

听到这里,林辰的心沉了下去。有"东西"守着?这比单纯的门禁难对付多了。

“那……就没有办法了吗?“林辰不死心地问。

陈老又沉默了片刻,手指停止了敲击。他再次看向林辰,眼神复杂,似乎在做一个艰难的决定。

“办法……倒也不是完全没有,“陈老缓缓说道,“那栋楼的背面,靠近地面,有一个废弃的通风管道入口。防护网早就锈坏了,理论上……可以爬进去。不过,那里面又黑又脏,而且……“他顿了顿,语气变得更加凝重,“进去容易,出来难。万一惊动了里面的’东西’……”

通风管道!和李伟说的一样!但从陈老口中说出,分量和可信度完全不同!

“而且,“陈老话锋一转,目光再次变得锐利,“最近不止你一个人在打听何廉生和’尘封馆’的事情。”

林辰心中一凛:“还有谁?”

苏家那个对民俗学感兴趣的女娃娃,“陈老皱着眉头,似乎对这个名字有些不快,“好像是考古系的研究生。前段时间也来问过我,旁敲侧击地打听何廉生的手稿和’尘封馆’的事。苏家……哼,他们家和何廉生当年的事情牵扯不清,底子不干净。年轻人,我劝你一句,何廉生的东西,能不碰就别碰。苏家的人,更要离远点。那潭水太深,不是你该搅和的。”

苏家?女娃娃?考古系研究生?

林辰立刻想到了在图书馆遇到的那个气质独特的女生!她看的那些民俗学书籍!她眼中那一闪而过的警惕!

难道……她就是陈老口中的"苏家女娃娃”?她也在调查何廉生和黯镜的事情?

这个发现让林辰感到震惊,同时也让他心中的疑团更大了。苏雪(假设是她)到底扮演着什么角色?是敌是友?她接近这些秘密,是为了什么?

“多谢陈老指点。“林辰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真诚地向陈老道谢,“您提供的线索对我非常重要。”

“哼,我只是不想看到又一个年轻人因为好奇心,把自己搭进去罢了。“陈老摆了摆手,重新拿起放大镜,低下头,不再看林辰,仿佛刚才的对话从未发生过,“言尽于此,你好自为之吧。要买书就自己看,不买就走吧,别打扰我看书。”

林辰知道,该问的都已经问了。他再次向陈老道了声谢,然后转身离开了这家充满了秘密和陈旧气息的旧书店。

重新站在阳光下,林辰感觉自己仿佛从另一个世界回来。陈老的话证实了他的猜测,也带来了更多的疑问和危险的信号。但无论如何,他已经得到了进入"尘封馆"的方法,以及关于何廉生日记的关键信息。

他不再犹豫,再次返回S大学校园,径直朝着图书馆后方那片僻静的区域走去。这一次,他的目标明确——找到那个废弃的通风管道入口。

穿过一片稀疏的小树林,绕过那个干涸的喷水池残骸,那栋如同沉默巨兽般的红砖小楼再次出现在眼前。它静静地矗立在阴影中,散发着腐朽和不祥的气息。

林辰深吸一口气,开始绕着小楼仔细寻找陈老所说的那个通风管道入口。他尽量贴着墙根行走,避免发出声响。

当他绕到建筑背面,拨开那些浓密的、带着尖刺的爬山虎藤蔓时,果然在靠近地面的墙角处,发现了一扇嵌在墙壁里的、锈迹斑斑的方形金属栅栏。栅栏锈蚀严重,几乎与周围的砖墙融为一体。

这应该就是入口了!

林辰心中一动,正准备上前检查栅栏,忽然,他眼角的余光瞥到不远处的一棵大树后面,似乎有一个人影一闪而过!

他立刻警惕地停下动作,屏住呼吸,将身体藏在茂密的灌木丛后面,目光紧紧锁定着那个方向。

几秒钟后,一个人影小心翼翼地从树后探出头来,警惕地观察了一下四周,然后迅速地、如同狸猫般悄无声息地穿过一片空地,来到了"尘封馆"侧面的一扇被藤蔓遮蔽的窗户前。

虽然距离有些远,光线也不算太好,但林辰几乎立刻就认出了那个身影!

是她!

是那个在图书馆里与他有过一面之缘的、气质清冷的女生!陈老口中的"苏家女娃娃”——苏雪

她穿着和在图书馆时一样的白色衬衫和牛仔裤,背着一个看起来很普通的双肩包。她的动作非常谨慎、熟练,显然不是第一次来这里。她来到窗前,似乎在检查着什么,然后又快速地退回到树丛的阴影里,很快就消失不见了。

林辰的心脏剧烈地跳动起来。苏雪果然也在这里。她到底想做什么?她是否已经知道通风管道的存在?或者她有其他进入的方法?她和守护这里的"东西"又是什么关系?

无数的疑问涌上心头。苏雪的出现,让原本就充满危险的"尘封馆"之行,又增添了更多的不确定性和潜在的变数。

林辰在原地隐藏了片刻,确认苏雪已经离开,并且周围没有其他人之后,才再次走到那个通风口前。

他蹲下身,仔细检查那扇栅栏。正如陈老所说,防护网的锈蚀非常严重,尤其是靠近底部的几个固定螺栓,几乎已经完全锈断了。他试着用手推了推栅栏。

“嘎吱——“一声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响起,栅栏晃动了几下,但并没有被推开。它似乎被内部的什么东西卡住了,或者仅仅是锈死在了框架里。

林辰皱了皱眉。他从相机包里翻出一把多功能瑞士军刀,找到其中的小撬棍,小心翼翼地插进栅栏和墙壁之间的缝隙,然后用力向外撬动。

生锈的金属发出痛苦的呻吟。他能感觉到固定点在一点点松动。他加大了力气,额头上渗出了汗水。终于,随着"哐当"一声闷响,栅栏底部彻底脱离了墙体,向外歪倒下来,露出了一个黑黢黢的、仅容一人勉强钻入的方形洞口。

一股混合着浓重灰尘、霉菌和某种难以形容的腐败气味的浑浊空气,立刻从洞口里涌了出来,熏得林辰忍不住向后退了一步,捂住了口鼻。

洞口内部一片漆黑,深不见底,仿佛怪兽张开的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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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象牙塔下的阴影

第五章:象牙塔下的阴影

S大学坐落在申城西郊一片相对宁静的区域,红砖砌成的老教学楼掩映在茂密的香樟和梧桐树下,透着一股百年名校特有的沉稳与厚重。阳光透过层叠的绿叶,在铺满落叶的小径上洒下斑驳的光点,穿着各式服装的学生们或行色匆匆,或三三两两聚在一起低声交谈,空气中弥漫着青春、知识和一种与世隔绝般的理想主义气息。

林辰背着他的国家地理摄影包,站在刻着校名的古朴石碑前,深深吸了一口气。这浓郁的学术氛围和青春活力,与他连日来所经历的阴暗、诡异和恐惧形成了强烈的反差,让他产生了一种恍若隔世的不真实感。但手心相机包里那冰冷的金属机身触感,以及脑海中不断闪回的冰霜屏幕和墙壁抓挠声,又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他此行的真正目的。

他调整了一下心态,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像一个普通的、前来采风的摄影师。他拿出相机,开始在校园里漫无目的地闲逛、拍摄。他拍下了阳光下古老的日晷,拍下了爬满常春藤的红砖墙面,拍下了湖边嬉戏的水鸟和埋头苦读的学生剪影。他试图用镜头捕捉这所象牙塔的光明面,一方面是为了完善他的"城市传说"摄影专题的素材,另一方面,也是为了麻痹自己,暂时忘却那如影随形的黑暗。

按照计划,他重点"关照"了几个校园传说流传较广的地点。比如,位于中心草坪那座据传会在深夜流泪的"思想者"雕像(他仔细观察了半天,除了几道风化留下的水渍,没发现任何异常);比如,那栋被称为"小白楼"的、据说曾是日据时期实验室、如今已废弃的二层小楼(门窗紧锁,布满灰尘,周围拉着警戒线,确实透着一股阴森的气息);还有那条连接着两栋老教学楼、被称为"奈何桥"的风雨长廊(传说走在上面有时会听到另一个维度的脚步声,林辰来回走了几遍,只听到了自己的脚步和远处传来的钢琴声)。

他的镜头记录下了这些地方在白日下的景象,光影交错,带着一种独特的、属于历史沉淀和想象力发酵的氛围。但他的"雷达"——那种对异常"气"场的敏感——在这里却并未被强烈触发。这些地方或许真的发生过一些故事,留下了一些情绪的残余,但与那面黯镜所散发的、那种纯粹的、非人的、充满恶意的"静"相比,简直如同萤火与皓月。

这让他稍微松了口气,但也更加确定,问题的核心,并不在这些流于表面的校园传说本身,而在于更深层次的、可能与何廉生相关的"秘密"。

图书馆。这是他计划中的下一个,也是最重要的目的地。

S大学的图书馆是一栋融合了古典与现代风格的宏伟建筑,主楼有着高耸的穹顶和巨大的落地窗,两侧延伸出的裙楼则更加现代简洁。林辰以参观和查找摄影资料为名,顺利进入了图书馆。

馆内安静得只能听到轻微的翻书声和键盘敲击声。高大的书架如同森林般矗立,空气中弥漫着旧纸张和墨水混合的独特气味。他先是在公共阅览区转了几圈,假装查找摄影类书籍,实则在观察图书馆的布局和指示牌。

他很快找到了"特藏阅览室"和"校史文献中心"的指示牌,但都位于一个需要刷卡或特殊权限才能进入的区域。他尝试着走近,立刻被一位戴着老花镜、神情严肃的女管理员拦了下来。

“同学,这里是特藏区,需要预约和导师的介绍信。“管理员的声音不高,但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啊,老师您好,“林辰连忙堆起笑容,指了指自己的相机,“我是校外的自由摄影师,想拍一些关于S大历史文献的照片,用于一个文化专题……”

“校外人员参观图书馆需要提前向校宣传部申请,获得批准后由专人陪同。“管理员打断了他的话,语气没有任何松动,“普通阅览区你可以自由参观,但特藏和档案区域不对外开放。”

林辰碰了一鼻子灰。他知道,这条路走不通了。S大学作为顶尖学府,对文献资料的管理极其严格,尤其是涉及校史和特殊馆藏的部分,绝不是他一个外人能轻易接触到的。

他有些沮丧地退回了公共区域。难道线索又要断了吗?

他坐在阅览区一个靠窗的位置,看着窗外绿意盎然的校园,心中充满了焦虑。他下意识地摩挲着手腕上那块普通的电子表——这是他最近养成的新习惯,因为他发现自己越来越不敢看手机屏幕或其他反光的东西。

就在这时,他手腕上的电子表屏幕,突然毫无征兆地闪烁了一下。

不是没电的闪烁,而是一种极其诡异的、像是信号干扰般的、短暂的黑屏

林辰的心脏猛地一跳!又是这种感觉!

他猛地抬起头,警惕地环视四周。图书馆内依旧安静,学生们都在埋头看书或使用电脑,没有人注意到他这里的异常。窗外的阳光依旧明媚,树影摇曳。

但林辰却感觉到,一种熟悉的、冰冷的注视感,如同无形的蛛网,再次悄然笼罩了他。

这一次,感觉的源头似乎更加……弥散。不像是之前在公寓里那样明确地来自黯镜本身,而是……仿佛弥漫在整个图书馆的空气里,或者说,隐藏在这些层层叠叠的书架背后,隐藏在那些古老纸张散发出的墨香之中。

难道……这所大学里,还存在着其他的"回响之物”?或者说,何廉生留下的"特殊文献”,本身就带有某种"回响"的特性?

他感到一阵口干舌燥,下意识地想要站起身,去接杯水,也借机活动一下,摆脱这种令人不安的感觉。就在他起身,沿着书架间的狭窄通道走向饮水机时,在一个摆满了地方志和民俗学典籍的书架拐角处,他差点与一个迎面走来的女生撞个满怀。

“啊,抱歉!“两人几乎同时开口。

林辰稳住身形,这才看清对方。那是一个看起来和他年纪相仿的女生,个子不算高,穿着简单的白色衬衫和牛仔裤,脸上未施粉黛,却有着一种清秀脱俗的气质。最引人注目的是她的眼睛,非常明亮,带着一种超越年龄的沉静和专注,此刻正带着一丝歉意看着他。她的怀里抱着几本厚厚的、看起来颇为古旧的书籍,封面上依稀能看到"XX地方民俗考”、“古建筑符纹研究"之类的字样。

“没事,是我没看路。“林辰连忙摆手,目光下意识地扫过她怀里的书,心中微微一动——这些书,似乎与他想要查找的方向有些关联。

女生似乎也注意到了他的目光,眼神中闪过一丝几不可察的警惕,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她冲林辰礼貌地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便抱着书,转身走向了另一个方向,身影很快消失在高大的书架之后。

林辰站在原地,看着女生离去的方向,心里泛起一丝异样的感觉。那个女生的气质很特别,沉静,专注,又带着一种不易察觉的距离感。而且,她看的那些书……是巧合吗?他摇了摇头,觉得自己可能是太敏感了,毕竟在S大这样的地方,研究这些冷门学科的学生并不少见。

他甩开这些杂念,继续走向饮水机。然而,刚才那短暂的相遇,以及女生眼中那一闪而过的警惕,却如同投入湖面的石子,在他心中留下了一圈小小的涟漪。

他接了杯水,回到座位,试图重新集中精神。他下意识地端起桌上半杯凉掉的咖啡,想要喝一口。

就在杯子凑近嘴边,他透过咖啡那深褐色的、微微反光的液面,看到了自己模糊的倒影。

然后,他的动作僵住了。

倒影中,他的身后,那个巨大的、延伸到天花板的书架顶端,似乎有一个模糊的、黑色的轮廓一闪而过!

那轮廓极其迅速,极其模糊,像是一个快速移动的阴影,又像是一片被风吹起的黑色布料。但林辰的心脏却骤然收紧!因为在那一瞬间,他似乎捕捉到了那个轮廓的某种特征——一种扭曲的、非人的、仿佛由无数细线纠缠而成的形态

他猛地转过身,看向那个书架顶端。

那里空空如也,只有积攒的灰尘和几缕垂落的蜘蛛网。

幻觉?还是……真的有什么东西,隐藏在这座知识的殿堂之中,并且……注意到了他?

林辰感觉后背一阵发凉。他再也无法安心地待在这里了。这个地方,远比他想象的更加不对劲。

他匆匆收拾好东西,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了图书馆。

站在图书馆外的广场上,午后的阳光照在身上,带来一丝暖意,却驱不散他心中的寒冷。他感到一阵深深的无力感。线索似乎指向了S大学,指向了何廉生,指向了图书馆的特藏区,但他却被一道无形的墙壁挡在了外面,甚至还可能惊动了隐藏在暗处的"东西”。

怎么办?

他想到了李伟。作为S大的毕业生,李伟或许对学校的一些"内部消息"或者"灰色地带"有所了解?比如,有没有什么不太严格的途径可以接触到老档案?或者,有没有哪位教授对地方史、民俗学或者何廉生这个人有特别的研究?

他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掏出手机,给李伟发了条微信。他没有直接提及黯镜或何廉生,只是旁敲侧击地问:

“伟哥,S大毕业的老油条,问你个事儿。你们学校图书馆有没有什么不对外开放的老档案室或者特别偏僻的阅览区?我最近在搞一个关于申城老建筑和传说的摄影项目,想找点S大早期的资料,但特藏区管得太严了,进不去。”

消息发出去后,林辰有些忐忑地等待着。他不知道李伟会不会觉得他问的问题很奇怪。

几分钟后,李伟的消息回了过来,带着他一贯的调侃语气:

“哟,稀客啊,林大摄影师终于想起你伟哥了?还知道来母校采风?怎么,想拍点校园’鬼故事’素材?哈哈!”

林辰心中一动,顺着他的话回道:“差不多吧,找点灵感。你知道的,那些老楼、老地方,总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故事。”

“嘿,这你可问对人了!“李伟似乎来了兴致,“要说S大最邪门、故事最多的地方,那肯定不是什么小白楼、奈何桥,那些都是小儿科,骗骗小新生的。真正有点’东西’的,是老图书馆那边一个早就废弃不用的**‘尘封馆’**!”

“尘封馆?“林辰的心跳漏了一拍。

“对!就在老图书馆后面,一个独立的小配楼,以前好像是专门放一些不常用或者需要特殊保存的旧书、旧档案的地方。后来新图书馆建好了,那边就慢慢废弃了。我上学那会儿就传说,那里晚上闹鬼,还有人说看到过奇怪的影子,甚至有人进去探险后就精神失常了……学校后来干脆就把门锁死了,严禁学生靠近。”

“那地方……现在还能进去吗?“林辰追问道,声音有些发紧。

“理论上肯定不行啊,门都锁着呢。不过嘛……“李伟发了个坏笑的表情,“我记得以前有哥们儿跟我吹牛逼,说那楼后面有个通风管道的入口,防护网早就锈掉了,胆子大的话,说不定能爬进去……当然了,辰子,我可不是怂恿你干坏事啊!那地方阴气森森的,又是学校禁区,被抓到可不是闹着玩的!而且万一真有点不干净的东西……”

通风管道……入口……

林辰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这简直就是瞌睡遇到了枕头!一个被废弃、被传说笼罩、可能存放着旧档案、又存在着潜入可能性的地方!这"尘封馆”,会不会就是何廉生那些"特殊文献"最终的归宿?

“伟哥,谢了!重要情报!“林辰迅速回道,然后不等李伟再说什么,就收起了手机。

他知道李伟是好意提醒他危险,但他现在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相比于被黯镜无休止地折磨和侵蚀,闯入一个废弃的、可能闹鬼的档案馆,似乎也算不上什么了。

他再次看向那栋宏伟的图书馆建筑,目光投向它后方那片被树木遮挡的区域。根据李伟的描述,那个神秘的"尘封馆”,应该就在那里。

他的心中涌起一股混杂着恐惧、兴奋和决绝的情绪。

他调整了一下相机包的背带,压低了帽檐,避开主干道上的人流,朝着图书馆后方那片更加僻静、也更加阴暗的区域走去。

象牙塔的光明之下,隐藏的阴影正在向他招手。而他,别无选择,只能踏入其中。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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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诡异声响

第四章:诡异声响

林辰猛地站起身,动作迅速地开始收拾东西。他没有带上那面被他视为诅咒源头的黯镜——他现在极度怀疑,即使他不带,那东西也能以某种方式"跟随"他。他只带上了他的相机、笔记本、手机,以及一些现金和证件。

他需要伪装。他不能以一个精神恍惚、行为怪异的"调查者"身份出现在S大学,那太引人注目了。他需要一个合理的借口。

他的目光落在了桌面上那封来自编辑的邮件——关于"城市传说"摄影专题的邀请。

一个计划,迅速在他脑中成形。

S大学本身就流传着许多著名的校园传说——深夜哭泣的雕像、图书馆里徘徊不去的幽灵、据说连接着异世界的废弃实验室……这些传说,正好可以成为他进入S大学、进行"调查"的完美掩护!他可以以一个正在进行摄影创作的自由摄影师身份,光明正大地在校园里活动,接触学生,甚至尝试进入图书馆或档案馆查找资料。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了一下依旧狂跳的心脏,眼神中闪过一丝决绝。

无论S大学的魅影是真是假,他都要去闯一闯了。

他抓起相机包,最后看了一眼这个让他感到越来越不安全的公寓,然后毫不犹豫地转身,拉开了房门。

楼道里,昏暗的声控灯应声亮起。隔壁传来邻居看电视的嘈杂声,楼下传来孩子嬉闹的吵嚷声。一切似乎都和往常一样,充满了世俗的、令人安心的烟火气。

然而,就在林辰准备下楼的时候,他眼角的余光,瞥见了楼梯转角处阴影里,一个佝偻的身影。

是住在楼下的刘阿姨。她提着一个垃圾袋,正准备下楼去扔垃圾。

“小林啊,噶早出去啊?“刘阿姨看到他,习惯性地打了个招呼,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

“啊……是啊,刘阿姨,出去有点事。“林辰勉强挤出一个笑容。

刘阿姨点了点头,似乎也没太在意。但就在她转身准备下楼的时候,她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又回过头,用一种有些犹豫、又带着点神秘兮兮的语气,压低了声音对林辰说:

“小林啊,侬晚上睡觉……有没有听到啥奇怪的声音啊?”

林辰的心猛地一沉:“奇怪的声音?什么声音?”

“就是……唉,也讲不清楚,“刘阿姨皱着眉头,似乎在努力回忆,“就好像……好像有啥东西在墙壁里厢……………………一样的声音……特别是夜里厢,安静的辰光,听得特别清楚。吓人咾!“她说着,还忍不住缩了缩脖子,脸上露出后怕的表情,“我还以为是我老太婆年纪大了,耳朵出问题了,或者是有老鼠……问了对门的小年轻,伊讲伊也听到过几次……”

墙壁里……刮……抓……爬……

林辰感觉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了上来。他想起了自己偶尔听到的那些微弱的抓挠声,之前他都归咎于幻听或老房子的异响。难道……那些声音是真实存在的?而且……不止他一个人听到了?

这栋老旧的公寓楼……难道也开始变得"不干净"了?是因为他带回来的那面黯镜吗?

“可能……是老鼠吧,老房子都这样。“林辰强装镇定地敷衍了一句,他不敢再深究下去。

“但愿是老鼠哦……“刘阿姨叹了口气,提着垃圾袋,颤巍巍地下楼去了。

林辰站在原地,看着刘阿姨消失在楼梯拐角,心中那股不祥的预感,变得更加强烈了。

这不仅仅是他一个人的问题了。黯镜的影响,似乎正在以他为中心,如同投入水面的石子,荡漾开一圈圈无形的涟漪,开始波及到他周围的世界。

他必须尽快找到答案,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他不再犹豫,快步走下楼梯,融入了申城清晨熙攘的人流之中,目标明确——S大学。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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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静默之城

第三章:静默之城

黯镜的诡异沉寂并未持续太久。就在林辰几乎要适应那种如影随形的窥视感时,新的异常开始以更加直接、更加令人不安的方式显现。

他发现自己对网络上的某些特定信息变得异常敏感。当他浏览新闻、社交媒体或论坛时,那些与"都市传说"、“未解之谜”、“历史悬案"相关的内容,总会像磁石一样吸引他的注意力。而更诡异的是,他似乎总能在这些看似无关的信息碎片中,捕捉到与那晚旧货店、石碑照片、甚至黯镜本身相关的、极其隐晦的"线索"或"模式”。

起初,他以为这只是自己的心理作用,是过度紧张和信息过载导致的"疑心生暗鬼"。但当他尝试主动搜索与"镜子"、“符文”、“异常现象"相关的关键词时,搜索引擎返回的结果却常常出现令人费解的偏差——一些极其冷门、甚至看起来毫不相关的链接会被排在前面,而这些链接点进去,往往指向一些界面古老、内容晦涩、甚至需要特殊权限才能访问的网站或数据库。

就像此刻,他无意中点进了一个名为”守藏室 (The Repository)“的在线档案库。这个网站的风格极其复古,像是上个世纪的产物,没有任何华丽的界面,只有简单的文本列表和模糊的缩略图。它收集了大量来源不明、难以归类的"异常物品"信息,大部分都只有简单的编号、图片和几句语焉不详的描述。

林辰的心跳不由得加快了几分。直觉告诉他,这里或许能找到关于黯镜的线索。

他尝试搜索"镜子”,结果却多得惊人,从古代铜镜到现代工业玻璃,包罗万象,但都与他手中的黯镜相去甚远。

他又尝试回忆那晚看到的石碑照片上的模糊图案。他在搜索框中输入"黑色石碑"、“蛇形符文”、“祭祀"等关键词。

这一次,搜索结果少了很多,但其中一个条目立刻吸引了他的目光:

“物品编号:#734” “描述:石碑残片。材质疑似某种未知黑色岩石。” “来源:出土地点不明,疑为晚清至民国时期南方某秘密会社仪式用品残片。” “现状:档案丢失。”

秘密会社?仪式用品?未知黑色岩石?这些关键词让林辰的心跳得更快了。难道黯镜的镜面,就是用这种黑色岩石制成的?

他立刻点进了这个条目,想要了解更多信息。页面上只有一张模糊的、黑白的照片,显示着一块不规则的黑色石头碎片,上面似乎刻有一些扭曲的线条,与黯镜镜框上的花纹有几分神似,但因为照片质量太差,无法确认。

就在他感到失望,认为线索再次中断时,他的目光无意中扫到了照片下方,一行极其微小、颜色也与背景几乎融为一体的、像是后来被人用特殊权限添加上去的批注

他费力地凑近屏幕,眯起眼睛,才勉强辨认出那行字:

……其影非影,其门非门。窥探者,亦被窥探。谨防’回响’……疑为III型’暗影之门’碎片?需交叉验证。关联代码:[Echo-Artifact: Type III - Umbral Gate Fragment?] - H.L.

回响 (Echo)"?! “暗影之门碎片 (Umbral Gate Fragment)"?!

这两个如同惊雷般的词语,以及那句"窥探者,亦被窥探"的警告,瞬间击中了林辰!这简直就是对他连日来经历的精准描述!

黯镜……竟然是某个"暗影之门"的碎片?!

而那个神秘的"H.L.“是谁?他似乎对这类物品有更深入的了解!

他将这串代码,郑重地输入了搜索引擎和"守藏室"数据库的搜索框中。

这一次,屏幕上弹出的不再是错误提示或无关信息。

而是一个链接。

一个指向申城本地某个极其小众、需要邀请码才能注册的、名为”静默之城 (Silent City)“的都市传说与神秘学论坛的链接。

链接的标题,是用一种诡异的、仿佛在微微颤抖的字体写成的:

【内部讨论】关于近期’III型回响’现象增多及’碎片’波动的非官方观察记录(权限:注册会员)"。

林辰盯着那个链接,以及下方若隐若现的、需要输入邀请码的登录框,感觉自己的心脏仿佛要跳出胸腔。

他尝试了所有能想到的方法试图绕过那道门槛。他搜索"静默之城 邀请码”、“Silent City invite code”、“都市传说论坛 注册”,甚至尝试了一些黑客论坛上流传的、针对老旧论坛程序的通用弱口令或注入脚本(尽管他对此一窍不通,只是照猫画虎)。结果无一例外,全部失败。这个论坛的防御措施似乎远比它简陋的界面看起来要严密得多。

挫败感如同冰冷的潮水,再次将他淹没。线索明明就在眼前,却隔着一层无法穿透的屏障,这种感觉比完全没有线索更令人抓狂。

难道又要回到原点?继续在浩如烟海、真假难辨的网络信息中大海捞针?

林辰并未完全放弃。他转而开始搜索与"回响”、“暗影之门”、“守藏室"这些关键词相关的公开信息,希望能找到其他线索。在一个几乎被遗忘的、专注于地方史和民俗学研究的在线博客的评论区深处,他偶然发现了几条署名为”信天翁“的留言。

这些留言的专业性令林辰惊讶。“信天翁"似乎对申城某些特定区域的历史变迁、地方传说以及一些古老符号(其中几种竟与黯镜镜框和石碑残片上的图案有微妙的相似之处!)有着极为深入的研究和独到的见解。她甚至在一条回复中,隐晦地提到了S大学早期某些未公开的档案可能与"能量波动异常"有关。

这个发现让林辰精神一振!“信天翁”!这个ID体现的专业性说明其很可能就是那个圈子里的人!

林辰立刻查看"信天翁"的公开信息。他找到了一个看起来很久没更新的个人主页链接,上面只有一个极其简单的邮箱地址。他几乎没有犹豫,立刻切换到自己的邮箱,斟酌着字句,给那个地址发去了一封邮件。他在邮件中没有直接提及黯镜,只是尽可能委婉地询问关于"回响现象”、“H.L.“以及S大学相关特殊文献的情况,并附上了"守藏室"数据库那条批注的代码作为某种"凭证”。

邮件发出后,如同石沉大海,没有任何回音。林辰刷新了几次收件箱,只有垃圾邮件依旧准时到达。他不知道是对方没看到,不屑回复,还是……这个邮箱本身就是个死信箱?这种无声的回应,反而让"信天翁"这个代号显得更加神秘莫测。

虽然联系"信天翁"未果,但她的留言中提及的S大学,让林辰将搜索重心转移到了”H.L.“这个署名与S大学的关联上。

他尝试了各种组合:“守藏室 H.L. S大学”、“回响 H.L. S大学”、“何廉生 S大学”……这一次,信息虽然依旧零散和隐晦,但不再是完全的空白。他找到了一些关于民国时期申城某位著名藏书家兼学者”何廉生 (He Liansheng)“的文章。文章提到了这位何先生不仅收藏了大量古籍善本,还对一些"非正统"的地方传说、神秘学符号颇有研究,甚至私下里建立过一个用于交流此类信息的"同好会”,其成员多为当时的知识分子和对神秘事物感兴趣的社会名流。

H.L. = 何廉生? 这个可能性让林辰的心跳再次加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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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回响与丝线

第二章:回响与丝线

黎明的光线如同稀薄的牛奶,艰难地穿透申城厚重的、带着工业尘埃的云层,也穿不透林辰心中那片浓重的阴霾。他几乎是一夜未眠,身体和精神都处于极度疲惫的状态,眼窝深陷,布满血丝。

昨晚那种被黯镜“凝视”的恐怖体验,如同梦魇般挥之不去。那并非简单的被窥视感,而是一种更深层次的、仿佛灵魂都被看透、被标记的冰冷触感。他甚至不敢肯定,自己后半夜是否真的睡着过,还是仅仅在恐惧和警惕中,意识模糊地度过了漫漫长夜。

天一亮,他几乎是立刻从床上弹了起来。第一个念头就是:必须摆脱那面镜子!无论付出什么代价!

他强忍着内心的恐惧和厌恶,用最快的速度穿好衣服。他甚至不敢直接用手去碰触书桌上的黯镜,而是找来一条厚实的旧浴巾——他能找到的最厚的布料——小心翼翼地、隔着几层将镜子包裹起来,动作快得像是在排爆。即便如此,当他的指尖不小心擦过包裹布,感受到那依旧穿透出来的、令人牙酸的冰寒时,他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包裹好的镜子被他塞进相机包的最底层,上面又压了几件衣服和杂物,仿佛这样就能隔绝它的影响。他甚至不敢再看它一眼。

必须把它送回去!那个旧货店!那个诡异的老头!他一定知道这镜子的来历和处理方法!林辰心中只有一个念头。他几乎是撞开公寓的门,冲了出去。

清晨的街道带着雨后的清新,也带着宿醉未醒的慵懒。林辰无视了路边早餐摊飘来的诱人香气,也无视了偶尔投向他这个行色匆匆、脸色苍白怪异路人的目光,凭着记忆,用最快的速度再次来到了那条名为“同安里”的老弄堂。

阳光努力地想要穿透狭窄弄堂上方的“一线天”,在潮湿的青石板路上投下斑驳的光影。空气中弥漫着清晨特有的、混合着煤炉烟火气、隔夜垃圾酸腐气和住家早点(油条、豆浆)香味的复杂味道。

林辰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了。他深吸一口气,拐过那个熟悉的、堆放着废弃家具的角落,目光投向弄堂深处——那个昨天还存在的、散发着诡异气息的旧货店的位置。

然后,他的脚步猛地顿住了,瞳孔瞬间收缩。

那里……空空如也。

没有狭窄的店门,没有蒙尘的玻璃窗,没有褪色的木质招牌。只有一堵平平无奇的、斑驳的石库门墙壁,墙壁上爬满了青苔,还用白色涂料潦草地刷着一个“拆”字,旁边跟着一串模糊的日期。

仿佛那家旧货店,那个干瘦的老头,以及里面所有的杂物,都真的只是他昨天的一场白日梦,一个被雨水和疲惫催生出的幻觉。

林辰僵在原地,难以置信地看着那面墙壁。他走上前,用手触摸着粗糙、冰冷的砖石。触感是真实的。他又仔细辨认着周围的环境——旁边那家小饭馆紧闭的门窗(还没到营业时间),对面人家阳台上晾晒的、带着卡通图案的床单,地上那个他昨天避开的积水洼……一切都和他记忆中的一模一样。

除了那家旧货店。它就那样凭空消失了,仿佛从未存在过。

“小伙子,侬寻啥?”一个提着菜篮子、睡眼惺忪的阿婆从旁边的门里走出来,看到呆立在墙边的林辰,好奇地问了一句。

“阿……阿婆,”林辰定了定神,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这里……这里昨天是不是有家卖旧货的店?”

阿婆用奇怪的眼神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旧货店?啥辰光有过啦?阿拉住了几十年了,从来没看到过啥旧货店。这堵墙后面以前是个小仓库,早就荒废好多年了,喏,马上就要拆迁了。”她指了指墙上那个大大的“拆”字。

从来没有过?林辰感觉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难道……昨天的一切,真的只是幻觉?可他手中相机包里那沉甸甸的、散发着寒意的东西,又是怎么回事?

他谢过阿婆,失魂落魄地离开了同安里。他感觉自己像是被卷入了一个巨大的、荒诞的骗局。那个老头,那家店,或许根本就不是这个世界的存在?他们出现的唯一目的,就是将这面该死的黯镜塞到他手里?

他不甘心。他无法接受这个现实。他必须摆脱它!

接下来的几天,林辰陷入了一种近乎偏执的状态,尝试用各种方法处理掉这面如同跗骨之蛆的黯镜。

他去了黄浦江边。趁着一个无人的深夜,他爬上外滩的防汛墙,用尽全身力气,将那个用浴巾紧紧包裹的、沉重冰冷的镜子,奋力扔进了翻滚着黑色波涛的江水中。他甚至能听到“噗通”一声闷响,看着它迅速沉没,消失在黑暗的江面下。那一刻,他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轻松,仿佛卸下了一个沉重的枷锁。

然而,第二天早上,当他疲惫地打开公寓门,准备去买点东西填饱空了几乎一天的肚子时,那个熟悉的、用湿漉漉、沾满了黑色淤泥和水草的浴巾包裹的东西,正静静地躺在他门口的脚垫上。浴巾散发着浓烈的河水腥臭味,而里面的镜子,依旧冰冷、黑暗、完好无损。

林辰差点当场崩溃。

他又尝试了更极端的方法。他开车到郊区一个偏僻的、据说即将被填埋的建筑垃圾场。他挖了一个很深的坑,将镜子(这次他连浴巾都没敢用,直接用报纸裹着)扔了进去,然后发疯似的将周围的碎石、砖块、废弃混凝土块全都填了进去,甚至在上面跳了跳,踩得严严实实。他确信,除非动用挖掘机,否则绝不可能再把它挖出来。

做完这一切,他几乎虚脱地瘫倒在地,看着那个被他“掩埋”的地方,心中充满了报复般的快意和……一丝隐隐的不安。

结果,第三天早上,当他推开卧室门时,那面镜子,光洁如新,甚至连一丝灰尘都没沾上,就那样突兀地、仿佛带着嘲讽意味地,端端正正地摆放在他客厅的茶几中央。包裹它的报纸,则像垃圾一样被随意丢弃在旁边的地板上。

林辰彻底绝望了。这东西……根本无法用物理手段摆脱!它似乎拥有某种超越常理的力量,能够无视距离和障碍,一次又一次地回到他身边!

他甚至想过把它砸碎。但他每次举起锤子,对准那片深邃的墨色镜面时,心中都会涌起一股强烈的、源自本能的恐惧——仿佛打碎它,并不会让它消失,反而会释放出某种更加可怕、更加无法控制的东西!老头那句“擦了就不是它了”的警告,也如同魔咒般在他耳边回响。

最终,他放弃了所有物理处理的尝试。他将黯镜重新用布包裹好,塞进了衣柜的最深处,眼不见为净。但这只是自欺欺人。他知道,它就在那里,像一颗定时炸弹,随时可能引爆。

而黯镜的影响,也开始以更隐秘、更阴险的方式,全面侵蚀他的生活和精神。

他对反光的敏感度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顶峰,几乎发展成了某种病态的恐惧症。走在街上,他会下意识地避开商店的玻璃橱窗、汽车的反光镜、甚至路边的积水潭。在家里,他扯掉了所有能反光的装饰画,甚至不敢正视自己的手机屏幕。每一次不经意的瞥见反光,都会让他心惊肉跳,仿佛下一秒就会看到那张无面的脸孔从中浮现。

他开始出现更频繁、更真实的幻视和幻听。有时他会看到墙壁上浮现出扭曲的、类似镜框花纹的阴影;有时他会听到房间里传来微弱的、意义不明的低语或抓挠声;有时他甚至感觉自己的倒影在做着和自己不同的动作。他开始严重怀疑自己的精神状态,怀疑自己是不是因为压力过大而出现了精神分裂的前兆。

睡眠成了一种奢侈。他要么彻夜失眠,在黑暗中感受着那无处不在的冰冷注视;要么就陷入光怪陆离、支离破碎的噩梦,梦境的内容越来越清晰,充满了扭曲的蛇形藤蔓、深不见底的黑暗漩涡、以及各种无法名状的、令人作呕的恐怖意象。他常常在凌晨惊醒,一身冷汗,心脏狂跳,感觉自己的理智正在一点点被蚕食。

这种精神上的折磨,不可避免地反映到了他的外在。他变得憔悴、消瘦、沉默寡言,眼神中总是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疲惫和惊惧。李伟打了几次电话约他出来,都被他以各种理由拒绝了。他不敢见朋友,害怕自己的异常状态被察觉,更害怕……会把这种不祥的东西带给他们。

讽刺的是,他的摄影作品,却在这种濒临崩溃的状态下,呈现出一种前所未有的“风格”。他镜头下的城市,不再是他之前追求的那种带着淡淡忧伤的“灵气”,而是变得阴郁、怪诞、充满了强烈的、令人不安的张力。光影对比极度强烈,仿佛现实世界正在被某种黑暗力量所扭曲、撕裂。那些被遗忘的角落,在他的照片里仿佛真的成为了滋生异常和恐惧的温床。

他的编辑对这种风格大为惊喜,称赞他“终于开窍了”,“拍出了都市人心底的焦虑和疯狂”,甚至给了他那个关于“城市传说”的摄影专题任务,鼓励他继续深入挖掘这种“黑暗美学”。

林辰收到编辑邮件的时候,脸上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黑暗美学?这根本不是什么风格,这是他正在亲身经历的、正在将他拖入深渊的……现实。

他知道,他不能再这样下去了。逃避和自我欺骗只会让他越陷越深,直到彻底被这面镜子吞噬。他必须反击!必须主动去了解它!了解它的来源,了解它的特性,了解它背后到底隐藏着什么!

知识或许不能带来安全,但至少能带来一丝掌控感,一丝在黑暗中看清道路的可能。

他重新振作精神,打开电脑,开始进行更系统、更深入的网络搜索。这一次,他不再仅仅是搜索那些宽泛的关键词,而是将注意力集中在黯镜最独特的两个特征上:那深邃的、不反光的墨色镜面,以及镜框上那繁复诡异的、似蛇非藤的缠绕花纹

他尝试了各种描述性的词语组合:“黑曜石镜子 无反光”、“古代仪式用镜 蛇纹”、“辟邪镜 缠绕图案”……结果依旧不理想,大多是些无关的玄幻小说设定或是不靠谱的民俗传说。

直到他想起了自己摄影师的本行。他强迫自己克服对镜子的恐惧,将它从衣柜深处拿了出来(依旧隔着厚布),然后尽可能稳定住颤抖的手,用手机对着镜框上那些诡异的花纹,拍下了几张特写照片。虽然隔着布料,照片有些模糊,但花纹的整体形态和那种扭曲、缠绕的特征还是被记录了下来。

他将这些照片上传到电脑,然后利用几个不同的、包括一些灰色渠道的专业图像搜索引擎,进行以图搜图

这一次,搜索结果不再是石沉大海。

在一大堆风马牛不相及的图片中(古代青铜器纹饰、凯尔特结图案、现代抽象艺术……),一张缩略图引起了他的注意。那是一张黑白照片,看起来非常老旧,画面质量也不高。照片的主体,似乎是一块……残破的石碑?

林辰的心跳漏了一拍。他颤抖着手指,点开了那张缩略图。

一张更清晰(但也有限)的黑白照片展现在屏幕上。照片拍摄的确实是一块断裂、残破的石碑,背景似乎是某个考古发掘现场或博物馆的库房,光线昏暗。石碑上的主要文字已经完全模糊不清,无法辨认。但是!在石碑侧面边缘,雕刻着一圈装饰性的花纹!

那些花纹,虽然因为风化和破损而残缺不全,但其风格、其扭曲缠绕的形态、其似蛇非藤的诡异特征……与他手中黯镜镜框上的图案,有着惊人的、几乎可以肯定是同源的相似性

林辰感觉自己的呼吸都停滞了!他找到了!他终于找到了第一条真正的线索!

他急忙查看照片的来源和注释信息。照片来源于一个极其冷门、界面极其简陋、看起来像是私人建立的在线数据库。数据库的名字,透着一股神秘而古老的气息——“守藏室 (The Repository)”。

照片下方的注释信息更是简单到敷衍:

物品编号:#734” “描述:石碑残片。材质疑似某种未知黑色岩石。” “来源:出土地点不明,疑为晚清至民国时期南方某秘密会社仪式用品残片。” “现状:档案丢失。

秘密会社?仪式用品?未知黑色岩石?这些关键词让林辰的心跳得更快了。难道黯镜的镜面,就是用这种黑色岩石制成的?

他立刻点进了那个“守藏室”的链接,想要了解更多信息。这个数据库果然如他所料,界面简陋复古,信息杂乱无章,收集了大量来源不明、难以归类的“异常物品”信息,大部分都只有简单的图片和编号,透着一股浓浓的非官方和地下色彩。

他在网站内搜索与“镜子”、“石碑”、“#734”相关的条目,结果寥寥,且都缺乏实质内容。就在他感到失望,认为线索再次中断时,他的目光无意中扫到了石碑照片下方,一行极其微小、颜色也与背景几乎融为一体的、像是后来被人用特殊权限添加上去的批注

他费力地凑近屏幕,眯起眼睛,才勉强辨认出那行字:

……其影非影,其门非门。窥探者,亦被窥探。谨防‘回响’……疑为III型‘暗影之门’碎片?需交叉验证。关联代码:[Echo-Artifact: Type III - Umbral Gate Fragment?] - H.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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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黯镜

第一章:黯镜

申城的雨,带着一种执拗的、深入骨髓的潮气。它不像北方的倾盆大雨那样有着撕裂天空的决绝,也不似江南水乡的濛濛细雨那般带着化不开的愁绪。它更像是这座城市本身——庞大、喧嚣、光怪陆离,却又在繁华的表象之下,隐藏着一种无处不在的、浸润了无数故事与秘密的疲惫与阴冷。雨丝细密而持续,将黄昏强行拉长,模糊了天际线,把鳞次栉比的摩天大楼和逼仄的老旧弄堂都笼罩在一片灰蒙蒙的水汽之中。霓虹灯的光晕在湿漉漉的柏油路上晕开,如同印象派画家笔下浓墨重彩却又带着化不开的忧郁的色块。

林辰站在一条名为“同安里”的老弄堂口,有些烦躁地用手背抹去额前湿漉漉的碎发。雨水冰凉,顺着他的指缝滑落,让他忍不住缩了缩脖子。他收起那台陪伴他多年的尼康单反,镜头盖“咔哒”一声拧紧,动作熟练而带着一丝近乎仪式般的郑重。这是他为数不多的、能在混乱生活中找到些许掌控感的习惯。

又是一个颗粒无收的下午。他背着沉重的、磨损严重的国家地理摄影包,在雨中漫无目的地穿梭了大半天,试图捕捉那种他称之为“气”的东西——一种游离于寻常景象之外的、由光影、结构、历史沉淀和某种难以言喻的能量场共同构筑的氛围。他的编辑,一个务实到有些刻薄的中年男人,对此嗤之以鼻,不止一次嘲笑他“拍些没人看的破烂玩意儿,还非说有灵魂”,催促他多拍点能卖钱的商业图或者迎合大众审美的风光片。但林辰固执地坚持着,他相信自己的镜头能看到一些别人看不到的东西,一些隐藏在城市肌理之下的、更接近本质的真实。

然而今天,他的“雷达”彻底失灵了。连绵的秋雨似乎将整座城市浸泡得失去了灵性,所有的“气”都被稀释、冲淡,只剩下一种普遍的、令人沮丧的灰色调。他甚至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最近的状态太差,连带着那份与生俱来的敏感也变得迟钝了。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了一下,是微信消息。他拿出来看了一眼,是李伟发来的。

“辰子,晚上出来撸串不?哥们儿新发现一家店,烤腰子绝了!”后面还跟了个挤眉弄眼的表情包。

李伟是他以前在广告公司的同事,也是他为数不多的还保持联系的朋友。性格开朗,为人仗义,典型的乐天派,与林辰骨子里的沉郁形成了鲜明对比。

林辰手指悬在屏幕上,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回了两个字:“不了,累。”

“又累?你小子最近怎么回事?老是没精打采的。上次给你介绍那个商业摄影的活儿,你也没接。是不是遇到什么事儿了?”李伟的消息很快又弹了出来,带着明显的关心。

“没事,就是没灵感,状态不好。”林辰敷衍地回了一句,然后收起了手机。他不想让李伟担心,更不想解释自己最近那些难以启齿的经历——失眠、噩梦、以及那种若有若无的、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暗中窥视的不安感。他将这些都归咎于自由职业的压力和创作瓶颈。

他叹了口气,决定穿过这条同安里,抄近路去地铁站回家。这条弄堂他不算陌生,典型的老上海里弄格局,狭窄、曲折,如同迷宫。两侧是密密匝匝的石库门房子,红砖墙面斑驳潮湿,爬满了顽强的青苔和杂乱无章的黑色电线,像老人脸上纵横交错的皱纹。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复杂而生动的气味:雨水浸润的泥土腥气、老房子散发出的木料霉味、家家户户窗户里飘出的饭菜油烟香(今天是红烧肉和炒青菜的味道)、公共水龙头下湿漉漉的肥皂味,还有远处公共厕所隐约传来的、带着消毒水气息的氨水味……这些气味混杂在一起,构成了老弄堂独有的、充满烟火气又略显压抑的氛围。

就在他低头避开脚下一个被雨水填满的小坑洼,准备拐过一个堆放着废弃家具的角落时,眼角的余光被弄堂深处的一抹异样的“静”吸引了。

那是一家旧货店。

它蜷缩在弄堂最深处的一个凹陷里,仿佛被周围鲜活的生活气息刻意排挤、遗忘。店门狭窄得过分,门楣上那块黑乎乎的木质招牌早已看不清字迹,只能依稀辨认出“古玩”的轮廓。两侧的玻璃窗更是脏得离谱,蒙着厚厚的、油腻腻的灰尘,像是积攒了几十年的污垢,将内外的世界彻底隔绝。只能透过玻璃上几道被雨水冲刷出的、蜿蜒的痕迹,模糊地窥见里面堆积如山的、影影绰绰的杂物轮廓。

这家店……林辰皱起了眉头。他确定自己以前走这条弄堂时,从未见过这家店。是新开的?可这门面、这招牌、这积攒的灰尘,分明是一副饱经风霜、在此处存在了很久很久的样子。就好像……它一直都在那里,只是被某种力量隐藏了起来,直到今天才因为某种未知的契机,向他显露出来。

更让他感到奇异的是这家店散发出的“气”。不同于周围石库门房子那种鲜活、嘈杂、带着人间烟火气的氛围,也不同于他常拍的那些废墟所散发的沉寂、衰败、被时间遗忘的气息。这家店散发出的,是一种更古老、更深沉、更内敛的“静”。并非死寂,而是如同深潭般的、蕴藏着巨大能量的静谧。仿佛无数的故事、秘密、甚至……灵魂,都被压缩、封存在这个狭小的空间里,互相纠缠,彼此低语,形成了一个独立于外界的、自成一体的微缩宇宙。

这股奇异的“静”和它散发出的、难以言喻的古老气息,像一块磁石,牢牢地吸引住了林辰。他那颗沉寂了一下午的、属于摄影师和探索者的心脏,开始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动。

他深吸了一口气,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推开了那扇看起来摇摇欲坠、发出“吱呀”**抗议声的木门。

门内的景象,比他想象的更加……拥挤和混乱。

一股更加浓郁、更加复杂的陈腐气味扑面而来,几乎让他瞬间屏住了呼吸。这里面混合着旧纸张特有的酸腐味、老旧木料在潮湿空气中散发出的甜腻霉味、各种金属氧化后产生的铁锈和铜绿的腥气、厚重灰尘的干燥呛鼻味,还有……还有一种极其微弱、却又无处不在的、仿佛来自泥土深处或古老祭祀场所的、带着一丝丝阴冷和……非生命体所特有的、类似于矿物或朽骨的气息。

光线比外面更加昏暗。唯一的稳定光源来自房间最深处角落里的一盏老式台灯。绿色的玻璃灯罩过滤了大部分光线,只在下方投射出一小圈昏黄的光晕。除此之外,只有从布满污垢的玻璃窗艰难挤进来的、被雨水稀释后的、惨淡的自然光,勉强勾勒出这个如同洞穴般空间的轮廓。

目光所及之处,皆是杂物。杂物!无穷无尽的杂物!它们几乎填满了每一寸空间,从地面一直堆到快要碰到剥落的天花板。老旧的书籍像失去支撑的危楼一样歪歪斜斜地堆叠着,书页泛黄、卷曲,散发着纸张腐烂的味道;缺胳膊少腿的陶瓷娃娃、面容诡异的木偶、锈迹斑斑的铁皮发条玩具,如同被遗弃的童年噩梦,散落在各个角落;停摆的座钟、挂钟,指针永远凝固在某个被遗忘的时刻;样式古老的收音机、布满划痕的黑胶唱片、装在褪色相框里的、面容模糊的黑白旧照片;各种形状、材质不明的瓶瓶罐罐,里面似乎还残留着不明液体或粉末;锈蚀的齿轮、弹簧、轴承等金属零件,仿佛某个巨大机械崩解后的残骸;还有一些雕刻着模糊图案的木雕、石刻、骨器……

这些物品并非按照任何逻辑或类别摆放,而是被随意地、近乎粗暴地堆叠、塞挤在一起,仿佛经历了一场时间的浩劫,所有的秩序都被打乱,只剩下混乱和遗忘。整个空间都弥漫着一种被压缩、被封存、令人喘不过气的压抑感。林辰甚至怀疑,如果不是这些杂物互相支撑、互相挤压,这个小小的店铺会不会在下一秒就彻底坍塌。

店主,那个干瘦枯槁的老头,依旧背对着门口,佝偻在角落的台灯下,仿佛是这堆杂物中年代最久远、也最不起眼的一件。他穿着那件洗得发白的深蓝色中式褂子,花白的头发稀疏地贴在头皮上,露出下面青灰色的皮肤。他似乎完全没有察觉到林辰的进入,依旧全神贯注地用那个黄铜放大镜,仔细端详着手中的那枚古钱币,手指极其缓慢地摩挲着上面的铜绿,仿佛在解读着某种只有他能看懂的密码。

林辰放轻了呼吸,像一个闯入禁地的探险者,小心翼翼地在狭窄的、仅容一人通过的“通道”(杂物堆之间勉强留出的缝隙)里移动。他的摄影师本能让他下意识地开始观察这里的构图和光影——昏暗的光线、杂乱的物品、角落里那个专注的老人……这一切都构成了一幅充满了故事感和神秘感的画面。但他强忍住了拿出相机的冲动,直觉告诉他,这里的“气场”很特殊,任何轻举妄动都可能打破某种微妙的平衡。

他的目光如同探照灯,仔细地扫过每一件能看清的物品,试图从中找到吸引他的那个“点”。他看到一本摊开的线装书,书页上是用毛笔写就的、字迹模糊的药方?符咒?他看到一个木盒子里装着几颗颜色黯淡、形状不规则的珠子,像是某种动物的眼球化石。他看到墙角挂着一张剥落了一半的、似乎是民国时期的仕女画,画中女子的眼神在昏暗中显得格外幽怨……

最终,在一个靠墙的、几乎被其他杂物完全掩盖的角落里,他的视线被一个半开的、样式古老的紫檀木箱子吸引了。箱子不大,但看起来异常沉重,边缘用发黑的黄铜条加固,上面似乎还刻着一些极其细密的、难以辨认的纹饰。箱盖没有完全合拢,露出里面铺着的一块颜色暗沉、近乎黑色的丝绒衬布。衬布上,零散地放着几件黯淡无光的小物件:一根断裂的、似乎是象牙材质的发簪,顶端雕刻着一只栩栩如生却又表情痛苦的凤鸟;几颗大小不一、颜色灰暗的珍珠,表面带着奇异的螺旋纹路;一个严重锈蚀、几乎看不出原貌的银质鼻烟壶,壶盖似乎丢失了……

以及,一面静静躺在它们中间的、巴掌大小的旧手镜。

就是它!

在看到这面镜子的瞬间,林辰感觉自己的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了!周围所有的杂物、所有的气味、所有的光影,似乎都在这一刻失去了意义,他的整个世界里,只剩下了这面镜子。

它散发出的“气”,与周围所有的物品都截然不同。那并非简单的古老或神秘,而是一种……更加本质的、更加深邃的、仿佛来自万物诞生之前或终结之后的……虚无。一种冰冷的、死寂的、却又蕴藏着无穷力量和无尽危险的虚无感,如同一个微缩的宇宙黑洞,散发着致命的吸引力。

他不由自主地走上前,拨开挡在前面的几件杂物(一个破损的算盘,几本发霉的杂志),蹲下身,伸出手,小心翼翼地将那面镜子拿起。

入手的感觉,比他预想的还要……极端

冰冷!

那是一种超越了他所有经验和认知的冰冷!并非深秋雨夜的凉意,也非金属或冰块的物理低温。那是一种仿佛能冻结灵魂、冻结时间本身的、来自绝对零度或更深邃之处的本质之寒!寒意如同拥有生命的毒蛇,瞬间穿透了他的皮肤、肌肉、骨骼,直抵他的灵魂深处,让他控制不住地剧烈颤抖起来,牙齿都开始打颤!他甚至感觉自己的思维都因此变得迟滞、僵硬。

沉重!

这面看起来不过巴掌大小、厚度也并不夸张的手镜,其重量却远远超出了它的体积应有的范畴!林辰感觉自己手里托着的不是一面镜子,而是一块同等大小的铅锭,甚至……更重!仿佛它的内部并非空心或玻璃,而是被某种密度高得难以想象的、来自宇宙深处的奇异物质所填充!这股沉甸甸的、与其外表极不相称的重量,带来了一种强烈的、令人不安的“实在感”,仿佛它本身就是一个压缩了无数质量和秘密的奇点。

他强忍着刺骨的寒意和颤抖的手指,仔细端详着这件诡异的造物。

镜框的材质确实是银质的,但已经氧化成了深沉的乌黑色,只有在边缘最凸起的、被磨损得最厉害的地方,才隐约透出一点点银白色的底子。上面的雕花比他刚才惊鸿一瞥时看到的更加复杂和……活生生。那些扭曲缠绕的线条,确实如同无数细密的、互相绞杀的毒蛇与荆棘,它们的鳞片、尖刺、甚至痛苦挣扎的表情都刻画得栩栩如生,充满了动感和一种黑暗、混乱、令人san值狂掉的邪异美感。林辰甚至产生了一种强烈的错觉——如果他用指尖去触摸那些花纹,它们会立刻缠绕上来,将他的血肉吞噬!

而镜面……那片深邃到极致的墨色,更是令人心悸。它光滑如最顶级的黑曜石,却又比任何黑曜石都要纯粹、都要黑暗。它不反射任何光线,不映照任何影像。当林辰试图从中寻找自己的倒影时,他看到的依旧是那片模糊、扭曲、如同鬼影般的轮廓,仿佛他的存在正在被这片黑暗所稀释、吞噬。他甚至感觉,这根本不是一面“镜子”,而是一个被精心伪装成镜子形态的……入口。一个通往无尽虚无、或者某个不可名状之地的入口。

“喜欢吗?”

一个沙哑、干涩、仿佛很久没有说过话的声音,冷不丁地在他身后响起。

林辰吓得差点把镜子掉在地上!他猛地回头,只见那个干瘦的老头不知何时已经悄无声息地站在了他身后不足一米的地方,正透过那厚厚的瓶底老花镜,用一种难以形容的、混合着好奇、忌惮、怜悯、或许还有一丝幸灾乐祸的复杂眼神,打量着他和……他手中的镜子。

“老……老板……”林辰的心跳还没平复下来,他下意识地将镜子往怀里收了收,仿佛在保护一件珍宝,又像是在隔离一个危险源,“这……这镜子……到底是什么东西?”

“老东西咯。”老头的回答依旧轻描淡写,但他浑浊的眼神却始终没有离开那面镜子,“来历?谁知道呢。可能是哪个倒霉蛋从哪个更倒霉的坟里刨出来的吧。”他咧开嘴,露出几颗焦黄的牙齿,笑容显得格外瘆人。

“三百块。”老头伸出三根枯瘦的手指,再次报出了那个低得离谱的价格,“一口价。要就要,不要就放下,赶紧走。”他的语气带着一种不耐烦,似乎急于将这件“烫手山芋”脱手。

林辰的心中天人交战。理性告诉他,这东西绝对不能碰!它太诡异了,太危险了!那个老头的反应也处处透着古怪!这根本就是一个陷阱!

但是……那股来自镜子本身的致命吸引力,那片深邃黑暗中仿佛隐藏着的无尽秘密,以及他内心深处那份对“异常”的病态渴望……如同魔鬼的低语,不断诱惑着他。

或许……这就是他一直在寻找的、能证明这个世界并非表面那么简单的……证据?

“我……我要了。”林辰听到自己的声音干涩地说出这三个字,仿佛不是他自己在说话。

老头的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光芒,快得如同错觉。他迅速从林辰手中接过那三百块钱,甚至没有数,就直接塞进了褂子内侧的口袋。然后,他转身从旁边扯过一张又大又厚的、印着模糊广告字样的牛皮纸(似乎是某种工业包装纸),动作麻利却又异常小心地将黯镜层层包裹起来,全程都用指尖捏着镜框边缘,绝不触碰镜面。

“拿好。”他将那个沉甸甸的、包裹严实的纸包递给林辰,语气变得冷淡而疏离,“记住,这东西……认主。既然你选了它,它也就选了你。以后是福是祸,都自己担着。”

他顿了顿,浑浊的目光最后看了一眼那个纸包,低声补充了一句,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还有……永远别想看清里面……除非……你想变成和里面一样的东西……”

说完,他不再理会林辰,径直佝偻着身子,走回了角落的台灯下,重新拿起放大镜和那枚古钱币,仿佛刚才的一切从未发生过。

林辰握着那个依旧散发着刺骨寒意的纸包,感觉自己的手心都在冒汗。老头最后那句话是什么意思?变成和里面一样的东西?里面……到底有什么?

他张了张嘴,还想追问,但看着老头那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姿态,最终还是把话咽了回去。他知道,再问也问不出什么了。

他最后看了一眼这个充满了秘密和诡异气息的小店,然后转身,推门走了出去。

重新回到弄堂里,冰冷的雨丝打在脸上,让他混沌的头脑稍微清醒了一些。他下意识地回头望去。

那家旧货店……竟然不见了!

原本应该是店门的位置,此刻只是一堵斑驳的、爬满青苔的石库门墙壁!仿佛那家店、那个老头、以及里面所有的杂物,都只是他刚才的一个幻觉!

林辰的心脏骤然停止了跳动!他难以置信地揉了揉眼睛,又往前走了几步,仔细辨认。没错!就是这里!刚才他就是从这里走出来的!但是……店呢?

他伸手去触摸那面墙壁,触感冰冷而粗糙,是真实的石墙,没有任何暗门或伪装的痕迹。

一阵更深的寒意,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

他低头看了看手中那个沉甸甸的、用牛皮纸包裹的东西。纸包的触感是真实的,那股穿透纸张的寒意也是真实的。

这一切……都不是幻觉。

那家店,那个老头……他们到底是什么?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难道……他们本身就是某种“回响”现象?或者……是专门为了将这面镜子交给他而存在的?

林辰感觉自己的世界观正在被一点点地颠覆、粉碎。他握紧了手中的纸包,仿佛握住了唯一的真实,然后几乎是逃也似的,冲出了这条诡异的弄堂。他没有注意到,在他身后远处,弄堂更深的阴影里,一个模糊的、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的人影,静静地注视着他离去的背影,嘴角似乎勾起了一抹难以察觉的弧度。

回到租住的老旧公寓楼,林辰反锁好门,背靠着门板,大口喘着粗气,心脏依旧狂跳不止。刚才的经历太过离奇和惊悚,让他感觉像是做了一场噩梦。

他将那个纸包放在客厅的茶几上,犹豫了很久,才颤抖着手将其拆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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